袍哥：你穿红来我穿红，大家服色一般同——万州罗田古镇连载之十

以袍哥为代表的帮会组织

罗田老鸦寨——曾经的袍哥防御工事

在罗田古镇曾经常年活跃着一支声势浩大的本土力量，那就是以袍哥为代表的帮会组织。这种袍哥组织是一种基于人缘关系的社会组织。清军入关后，“反清复明”的斗争在各地一直不断，“天地会”规模最大，以后又逐渐分离出“哥老会”，道光、同治后，流入四川，通称为“袍哥”。

从历史上看，袍哥组织发源于晚清时代，而在民国时期，由于兵荒马乱，民不聊生，社会急剧动荡，袍哥组织尤其盛行，在川渝两地形成了影响甚广的一种民间特有的帮会组织，组织内的成员被称为袍哥。本来袍哥会当初只是少部分人的秘密组织，既没有全国性和地区性的依存和隶属关系，也没有明确的政治目标和信仰，每一个袍哥组织都是独立存在的。辛亥革命后，成为川渝大多数成年男性都直接加入或间接受其控制的公开性组织。对袍哥的解释说法不一：一说取自《诗经·秦风·无衣》“岂曰无衣？与子同袍”句之义，表示同穿一件长袍之哥弟；另一说是“袍”与“胞”谐音，表示有如同胞之哥弟。按照袍哥自己的说法也有第三种解释，《三国演义》里关二爷被逼寄身于曹后，曹操赠送了很多金银财帛，但他只收了一件锦袍，而且平时也很少穿，偶尔穿上，却要把旧袍罩在外面，曹操问其故，关羽却说：“旧袍是我大哥玄德赐的，现在虽受了丞相的新袍，可是我却不敢忘我大哥的旧袍”。因此，袍哥组织内部流行一句俗语云：“你穿红来我穿红，大家服色一般同；你穿黑来我穿黑，咱们都是一个色。”

据黄元坤老人介绍，罗田古镇袍哥组织的形成时间大约在清末民初，也就是辛亥革命前后。那时候罗田场上有三大袍哥帮会组织，一是以刘洪寺和罗绍武为掌旗大爷的两排上袍哥组织，二是以罗化南和向斗山为掌旗大爷的仁志旗袍哥组织，三是以向玉汝为掌旗大爷的三元堂袍哥组织。三大袍哥组织中以刘洪寺的势力最强，但彼此之间又按照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的形式，形成了犄角之势，相互照应，沆瀣一气，一时间古镇风起云涌，刀光剑影，人来人往，变幻莫测。

袍哥组织按照“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”开设五个堂口，以此区分五类地位不同的人参加的袍哥组织。仁字旗袍哥是地方上有面子、有地位的人物，义字旗袍哥是有钱的绅士商家，礼字旗袍哥是小手工业劳动无产者。至于智字旗和信字旗两堂的袍哥，都是属于最低级的体力劳动者。罗田古镇的袍哥组织与此大同小异，但没有分得这么细，只有三个堂口。

罗田古镇这三个袍哥组织的内在组成和其他地方差不多，分五个等级，分别称为头排、三排、五排、六排、十排。头排大哥称为“大爷”，又叫“舵把子”；三排又称三哥、钱粮，掌管内部人事和财务收支，如茶馆、赌场、栈房。

五排，称五哥、“管事五爷”，分“内管事”、“红旗管事”、“帮办管事”、“闲管事”，主要负责交际和执法等职，这些人基本上就是职业袍哥；五排以下，还有六排的“巡风六爷”，负责放哨巡风，侦查官府动静；八排九排的袍哥，专给各位拜兄跑腿办杂事；十排又称“老幺”， 一般老幺都是新入组织者。从一排到十排，总称为“一条龙”。

袍哥排行中都不设二、四、七、八、九排，这里面是有讲究的。因为关羽民间称为关二爷，无人僭越；又因为杨家将中的杨四郎和瓦岗寨排行老七的罗成，都被看作是叛徒，一直为袍哥所不容，故不设四排和七排；八和九则是因为杨家将有八姐九妹之称。

罗田卡门——曾经的袍哥防御工事

辛亥革命前夕，袍哥组织得到迅猛发展。四川“保路运动”的骨干就是各地的袍哥组织。此后，一些门阀地主，为培植羽翼，积极加入袍哥队伍。平头百姓为求互助免受欺负也加入袍哥。同时，袍哥组织的行会规定，娼妓、烧水烟、修足匠、搽背、理发、男艺人演女角等操下等职业的不能参加，搞盗窃的、妻子乱搞男女关系的、母亲再嫁的，也不能参加。因此，不入袍哥就说明家事不清白或能力有问题, 很难谋生立足。于是，袍哥组织迅速蔓延到城镇乡村，到处都在“开山、立堂”。罗田古镇的普通百姓大多被迫加入了袍哥组织，大的袍哥组织多达数千人。

黄元坤就是这样随父亲被迫参加了袍哥组织，举行进门仪式时才5岁，他至今仍深刻地记得进门时赌咒发誓的情景。先自己点燃一支大蜡烛，对着关羽的塑像跪下，声音洪亮地念道：关圣人在上，下跪弟子黄元坤，上不敬兄，下不爱弟，淘沟引水，淫嫂戏妹，照香行事。念完就对着面前的大蜡烛“嘡”的一声拦腰砍断。如果这一套动作做得不利索，就只有退到一旁“矮起”，也就是继续跪下的意思。等其他人拜过后重来。

古镇罗田的袍哥组织在这时是很兴旺的。黄元坤说，他们干过一些好事，更干过很多坏事，主要是劫夺谋生、赌博、放火、强奸等。因为袍哥的活动中心和联络站是茶馆

。所以，古镇上茶馆林立，以关圣宫最为热闹。同时，一些人以袍哥组织为依托，大肆在场上开烟馆，搞赌场，专门提供鸦片和吗啡，

场面最大的要数郎四清、向毓林和刘兴斋。那时候“棒老二”盛行，如果没有袍哥组织做依托或者势力比较弱小的店铺，就会成为抢劫的目标。一到傍晚，拖着大刀、背着火药枪的身影在古镇的街头巷尾神出鬼没。古镇居民如果有人发现，立马吹筒打锣，通风报信，于是整过古镇家家户户都会吹筒打锣。一时间，狗叫声，喊杀声，枪声，锣声响成一片，才算度过了一个惊心胆颤的夜晚。

袍哥组织每年召开三次例会。最郑重的一次是农历五月十三祭关羽的“单刀会”，相传是关云长单刀赴会的日子。这一天，各个堂口都要隆重举办盛会，张灯结彩，大排香案，欢宴会众，广纳宾朋。其次是七月为已故弟兄设祭举行的中元会。第三次是腊月吃团年饭，主要目的就是吸收新成员，商谈有关香堂事务。每次会期，除了互相拜望，大吃大喝，大赌大抽（鸦片），还要由头面人物站出来“捞梁子” ，解决仇怨纠纷。罗田古镇的堂口由于刘洪寺的势力最强，所以每次基本上都是由他出面主持。

袍哥组织的经济来源主要有：入袍哥时缴的基金或有钱袍哥的投资，拜码头、开茶馆的收入，摆赌博、抽头吃利，经营烟毒、囤积粮食油脂和贩卖枪支弹药武器等。后来，罗田古镇的袍哥组织或明或暗接受某些来路不明的捐赠，甚至公开收税催捐，中饱私囊。所以，黄元坤老人说，袍哥组织干了更多的坏事。

“袍哥人家从不拉稀摆带”，这是袍哥组织最响亮的口头禅。对不讲义气的叛徒惩罚有十八条罪行，如不孝父母罪、不敬长上罪、殴打亲属罪、调戏妇女罪等等，违反了要受到“剽刀”、“碰钉”、“三刀六个眼”、“自己挖坑自己埋”、“挂黑牌”、“连根拔”和“降级”等惩处，但由于袍哥组织成员很多都是无恶不作，清水袍哥不多，浑水袍哥不少，所以这些条款，往往只是摆设。

川鄂古道——曾经袍哥出没的地方

不过，在解放前夕，国共两军对垒的时候，有些清水袍哥也曾帮助地下党组织做过一些进步的事情。解放后，罗田古镇袍哥组织的掌旗大爷罗化南畏罪自杀，向斗山等逃往湖北被人民政府镇压。

需要说明的是，袍哥文化对罗田人的性格形成产生了深刻的影响，即使在今天也依然能够找到其中的影子，比如称兄道弟、讲义气等成了罗田人骨子里耿直的传统美德。在人际交往中，讲义气的人，往往会受到很高的评价和礼遇，而不讲义气的人则会令人不齿。